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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给大家推荐的这篇文章,是作家须兰写高更的一篇文艺评论文,原名为《凤凰委羽》。须兰善用短句,她喜欢将古典诗词,化入句子中,处处点缀着令人眼前一亮的珠玑。

这篇文字不算长,但同样可以感受到,须兰对事物细腻的感知,和锐利的笔触。她是在谈高更,也是在谈自己。

凤凰委羽

文/须兰

词中有“新帖绣罗襦,双双金鹧鸪”的句子,好比高更有了塔希提岛。是乱世儿女们乍相逢,狂喜不是,缠绵不是,惟是顺从。惟是低眉俯首。是真实逼到眼前来的温婉的哀。

比如好花在三春时开到明亮迷离,雾一样然而又崭新锐利。又好比,古时有剑,当时新铸成,杀器初出时的人间气象。“无端天与娉婷”,那种华丽的哀伤,竟比王者哀怜万民。

高更《洗衣妇在阿尔勒》

天地不仁,但是天心与人世之间,又是柔情蜜意,是可以彼此默然心许到山川无声的。是浩荡又百般委屈的,竟是美人恩。

高更是不怀愁的。仿佛他只是空手来了塔希提,借着一副金黄色的肉体。像佛来到人世,他与毛利人的塔希提之间,是“上马人扶残醉,晓风吹未醒”。情怀竟可以这样媚。然而又真的是无情。

《她的名字叫维拉欧玛蒂》(1892)

《她的名字叫维拉欧玛蒂》,是高更来到塔希提第二年的油画作品。画中簪梳女子半侧而坐,扁平的身体有着庙堂石柱一样的端然。竟是不美,但也真是好。青涩,迟缓,好像林中细兽。森然,有古风,但真是有土人原始的贵气。

可以相比《水浒传》日梁山水泊英雄沦落草莽,其本身是天上星宿。这种民间所爱的尊贵和爱时的郑重其事。

《我们朝拜玛丽亚》

她的肉身,染了紫色的明亮,比如染了俗世的情缘,是有分量的,密不透风的。她喜孜孜而坐,足下铜色大树叶像凤辇,她的人,竟像是春浓时偶从花树下过,无意间落英满身。

这样的草草,这样的天成,使从她身边走过的人唯有思无邪,连艳羡的念头都不想到有。是高更眼中的帝女花。

《拿着芒果的女人》(1892)

《拿着芒果的女人》中的毛利女人,宽厚,胖大,威风凛凛,占了满满的画面,直是一架屏风。在这样锐利的活色生香面前,高更先已心折。但却是不动思慕之心的。两下里清水明镜,不染尘埃。

1892 年,因是高更与毛利人在塔希提之间的初遇,这样客气,这样堂皇相敬,好比两小无猜。是人之初的清洁,是武则天时期洛阳白马寺的牡丹晨露。

《Areoi 的种子》(1892)

《Areoi 的种子》中的女子,与《她的名字叫维拉欧玛蒂》的情形仿佛。高更用的紫色和鲜黄色的配色很生,几乎是刺目的。那种亦亲亦疏,像是陌生人狭路相逢的感觉。若有亲,是不得已的。

可画中女子真是大气,黑的像雷神,态度施施然,像坐在观礼台上。让人觉得,对于人世,她即是嘉宾贵客。是青天白日,流水汤汤。“君戴笠,我载车”,是要倾盖相交的。而宾主,依然矜持。

《阿雷阿雷歌》(快乐之歌)

同期作品《阿雷阿雷歌》是我心中所喜。两女子前后盘膝而坐,真可说仙容宛然。其神情洁白光亮。身后的树干是子夜良人的夜的蓝,彼此情到浓处。她们坐于日丽风和之中,却有中国古辞“梦见在我旁,忽觉在他乡”的大的恍惚。

她们身边的大河,是尼罗河滔滔金沙凭空流到了此地,竟是漫长无绝期,让人没有想头。而这画中一刻是天人永隔的,是密密封锁的,是怀中之璧,是最可珍重的安稳。

《女子与花》

这白衣女子与蓝衣女子彼此之间并不亲狎。只可以是中国山中樵子应和的情谊。又好比江南春好,行马迟迟归于路人之间的亲近。彼此有好意,却与人无涉,只因同在风景中。

此种情谊之淡,是又可以浓到极处的。唯有中国古时民间才有。比如樵子携斧山上砍柴,偶见仙人下棋,一局才罢,胜负初定,一回头,却见斧柄已烂。人世之遥,端的是红鬃烈马也奔不到,难以骤驰。这种温婉如水,这种清脆响烈的情谊之好,是可以击节而歌的。

《玛利亚》

《山海经》中的西王母的仙女,也曾这样双双端坐于瑶池边。因凡间而起的哀愁的明丽可比春日晓雾,一行白鹭上青天。高更此画,最近东方情致。画中俩女子周遭,绿地,蓝树,赤岸,朱兽。背景有三两女子手舞足蹈,似在祭祀。

这一切都是静止不动的。像九天神佛一样凝重。又有诧异,像孙悟空在于杨戬斗法时,云端之中诸菩萨都看得目眩神驰。山川千里外,言笑难为因,那种隔着距离的牵挂和关情,于塔希提,是相宜的。

《塔希提少女》

而那两个女子,在那大而凝重的背景之中,倒显得身如黄鹤,是要随时飞去的。此生的空旷,此身的空幻,使她们在画中,短如沙粒间隙的瞬时,艳到极处。

她们在太阳底下亦没有影子,体温逐渐减去,连眼前的朱兽,亦不过稍稍俯了首,闻地面流动的香。而香,亦是空手捕风。人之美极,原是要有这样温和中正的德性的,对人世没有一点惊动。像南唐小周后夜间去会李煜时,手提金缕鞋,怕的就是惊动。

《美妙的大地》(1892)

此时高更对塔希提,好比说辞中的好言相劝。他的画中没有同情,一味一个老好人地一般。但不是没有不安的。

《美妙的大地》中裸体的女人如同身在天地之初,是第一个女人,煌煌如日之升。是夸父之日,带有威武杀气。高更画来一本正经,只是不痛快。笔下不飞扬,倒有惊惧。画得勉强,究竟还是不欢。高更到底在土人面前站不直。

《德哈玛拉有许多祖先》(1893)

要到《德哈玛拉有许多祖先》,高更笔下才幻美。身穿黑白条纹长衫的塔希提女子耳边低低的簪花,手持团团扇,眼波流动。

着了衣的土人轻巧机警,而这本来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气质,本并没不妥。只是看了让人难过,又有一种险,好像这女子的身后有洞,洞中有山魈。因为不坦然,所以不美。

《爪哇女子安娜》(1893)

《爪哇女子安娜》俏皮可喜,安娜半站半坐,靠在一个巍然的座椅上。姿态中有一种装腔作势,可是气很旺,洋洋的。她脚下踩一只深绿椅垫,右脚底一抹红。自得,嚣张,有一种丛林利齿动物的进攻性,暖暖的发出气味。

她很年轻,但凌厉得像一个刚从交际场退下的巴黎老贵妇,对人世唯有贪悭。高更用在座椅的蓝色,初看是闷的,是苦的,而实则是极软滑的,是明艳的。好比是胭脂渗到了肌肤,不合常规,是假的,但比真的来得要有生机。

《拜神的日子》(1894)

爪哇女子安娜便是这样的机灵。而高更,分明是心存轻浮了。因而对她有这样不动声色的侮慢。他正面看她,心中真是不喜,但也不得不给她叫声好,叫的心服口服。高更于此处是甩手悠然。

1894 年的作品《拜神的日子》流光溢彩,意闲闲如人一脚踏入空山鸟语。此时高更与塔希提,比如男女在天下人面前相悦,这样坦然,又有这样私情。像毛利人在野风里大树之下沉沉的午睡,重到难以抬臂。

《白马》(1898)

《白马》画的像密约,不关春风明月事,只与他两人相从。我看《白马》,好比古寺中看隔壁山头杏花闹,只取个春意。

《白马》的好,像梦中所成,好比古时名将张良的偶得兵书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可在是天意对凡人的眷顾,其情殷殷,是郑重其事。使人降低了浮华佻达,心中有敬畏。

《艾亚·哈埃勒·伊亚·奥埃》(1893)

从无情到缱绻,高更的画不再有陌生的清明可喜,变得熟络圆满。他的巧,好比《红楼梦》里凤姐的言辞,辛辣随意,得人心像百步穿杨。李白有诗:银鞍照白马,飒杳如流星。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高更也有这样的俊。

《艾亚·哈埃勒·伊亚·奥埃》画得情意款款又举重若轻。像高更远离的法国交际场上男女相处,拈一根针亦是要像拈一支莲花,种种分寸。男女大敌,我宁看成是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。

《你什么时候结婚呀?》

中国古代人,重的是士为知己者死,是倾心倾意,像男女恋爱,更要重大完满,更有仪式之美。战国时,有主人燕客,侍子奉茶,客人偶赞侍之之手,说生的好。主人听了,便把侍子断腕,置于盘中敬客。

我并不觉得耸人听闻,只觉出彼时朝代的正大和彼时人的凛然有威,连情谊都是带着兵气的,是杀伐决断。这已经像是祭祀了,情意原是杀伐。是项羽别虞姬,是怕辜负了美人恩。

《黄色的基督》

因而高更与塔希提情到深处,不见入骨之媚,却正经起来,如同晴川历历汉阳树。自身因对方而清楚分明,高更见塔希提如见自己。是我见江山多妩媚,料江山见我亦如是,这样满心欢喜,这样清醒。

贪嗔爱痴都是题目,都做的楚楚。是佳节良辰里发生的故事,凡事都来得庄重但又无心机费力,像仙人雪夜滑行。欢喜,是可以到这样悄寂无声的。

自画像(1896)

1896 年高更有《自画像》,表情竟是忧愁,塔希提啊。塔希提,树都发出香气。

毛利人与高更相从,有一比:名花倾国两相欢,常得君王带笑看。解释春风无限恨,沉香亭北倚栏杆。是风流事,亦是家事,更是没有事。故而昼长人静。

《薇玛蒂》(1897)

《薇玛蒂》即是这样的风韵。好比沉香入水,微微的凉。高更是恋的深了,故而要引起事物的惊动,而他自己不躲不避。

《永不》(1897)

描摹死生之惨烈的《永不》(一八九七)中的女子是他彼时的妻。他画她的惊恐时下手很准,像一记重剑。竟不怕僭越了生。真是无忌。

藏传佛教中目连之母因不信佛而沦落地狱受苦,目连寻母,叫一声母亲,教她一句六字怎样,即得解脱。而高更的情形,他竟是不叫,叫唤不得,唯是怔怔的看,心中一丝悲凉厚道没有。与死生相见,他竟只有惊艳,像崔护说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

《精灵在注视》

还像唐玄宗宴群臣,盛世金殿,击鼓催花,酒酣人醉,举棋不定,其心渺渺。像是古今上下没有故事,忘了人世。忽然花落在手,天地俱寂,时间要停得一停,才要听到宫廷外汉家江山。大风继续吹得旌旗响亮,泼啦啦之声。这一刻的有思,这一刻的无思。

天子之贵,竟是这样的悲。连无迹可寻。高更是草民,他的木呆呆,是忠厚,是痴,是无招胜有招。就是这样,居然也履险而过,给他走脱。像是老子骑青牛出关,不发一言,径直去了。

《我们从何处来?...》

再后来高更的画作中也不落此事痕迹。像唐明皇得《霓裳羽衣曲》,梦中只聆听过一回。死生事这样重大,也可以艳到像《红楼梦》里贾宝玉踏雪访梅。如此是人生的不伤。高更与塔希提之情,亦可以是托于盘中端上来敬客的。

高更名作《我们从何处来?...》我见了,忧然不乐。是聒噪了,不如无言的好。譬如银汉无声转玉轮,且里头密密算计,凡事唯觉吃力,到底不轩昂。可这亦是高更,是他待客的敬意。

《高更给梵高的自画像》

我对高更,不以感动来衡量。且看他豁然清亮初,其他我不理。禅宗中有当头棒,先要打杀人心中诸般杂念,否则也只是坏皮囊。我宁把孙行者来比高更,要听见他毁坏天庭的声音。要这样心思无滞碍,才有帝王世纪。

高更足下,到底差了一步。他这人啊,是闭门出去访春,行马迟迟归,睡起流莺语,掩苍苔房栊向晚。他差一步,是贪看春光,因而此憾是春恨。他的好,到底也从这上头来。譬如,向醉里,暂忘却。谁为我,唱金缕。

《布道后的幻想》

高更与塔希提两相纠缠,因而是下笔危危,是意识中文明人初见土人时的畏,经历十年之后仍去不掉。因为是心中所爱,更有障碍。像老虎头上的王字,是从造化中来,不由选择的。

高更 1910 年时期的作品,美而顺,像牧歌,是相安无事。描摹神魔亦像对待老友,虽有惊惧,但却像是中国民间的守门神一样。高更笔下慈悲,总不能做到遇佛杀佛。然而这亦算是他的好处。岁月沧桑皆可以化作一年一度的青竹黄花的寻常面目,归来依傍人身。

《海边骑士》( 1902 )

忽然一年以后有了《海边骑士》。其笔意清坚,无知无识,仿佛是心中没有了塔希提,反而花瓣吹落花不落。禅语说,银碗里盛雪。高更是无事成了贵人,好比林黛玉,把眼泪都还给了今世。

作此画时高更已回到法国。《镜花缘》里牡丹仙子因私自开花被谪人间,高更亦是这样渡劫归来。则天地四方连惊动都没有,只是默然。

蒋勋谈高更

而活于塔希提的毛利人的男女,却成了世外仙姝寂寞林。

高更于他们,没有牵连,恰是江湖两相忘。惟这之前,曾有凤来仪,栖于梧桐,飞鸣饮水,委羽而去,是天地有亲,是人世的大吉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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